妈妈

-----正文-----

曹雪从五金店走出，迎面的阳光被阴沉的父亲挡住。他粗壮的身体上是太阳暴晒出的湿淋淋的汗，像是一堵泥泞的墙。

这个城市没有春天，经历一场大雨便越冬。热辣辣的阳光晒去雾和雨里的水份，晒干跨过围墙生长的枝叶的青绿，把蓝池路地上的每一处坑洼都晒得灰尘分明。

她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汗水的酸臭味道。曹雪双手扯紧书包带子，想从她爸身旁走开。头皮猛然一阵剧痛，巨大的力道拖着她往前走。

“你放手！”她伸手抓挠男人的手臂，却感觉自己挠到了钢板，“你放手！放手！”

她爸却不复在家里的暴躁，他用低沉的，被烟和酒浸透的沙哑的音色冷静地说：“别在外面像个神经病一样。”边说，他用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肚子，像攀附在她身上的巨蟒一样。

她感觉自己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长了一只眼睛，周遭的摊贩和围观的人好奇的、打量着的目光直直地朝每一只眼珠子扎进去。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，在正午的阳光下生出透心的寒意。耳边在轰鸣，什幺都听不到，鞋子和砂石路摩擦生出的“沙沙”的声音，很清晰。

眼见要越过一个路灯杆，她用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，伸手死死抱住杆子，开始尖叫起来。变声起少女尖利的声音淹没在人群里。曹雪感觉自己在发疯，但是又觉得从未这样清醒。她用脸贴着杆子上层层叠叠的广告：治疗性病的、重金求精、开锁撬锁。身后男人开始用那些她再熟悉不过的词骂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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