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尽的尽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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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塔旋转的阶梯，愈向上，愈窄、愈暗，直到几乎是一片黑，只有木梯在脚下吱呀作响。在一个存在近四百年年的身体内，梁、柱、枋参差为骨，而斗拱重重层层出挑，是活动的关节。和她同岁的人们早成朽骨残灰，而她似乎是屹立的奇迹。但也许白蚁正暗中噬咬她的骨血，只是还未到命悬一线。正如我灵魂的一半时刻侵蚀着我一样。

重翠打开随身的手电筒，白光突然而至，照亮周遭浮动的微尘。我的碎片飘飘忽忽附在他们身上，向着漆黑的虚空无序疾驰。重翠回头示意我搀着他的手，一双带着薄茧的手，从前握笔，现在握枪。我笨拙地跟随他脚步，伏低身体弓着腰一点点挪上去。最陡处近乎垂直，楼梯极高极窄，只能勉强放下半个脚掌。夹杂着霉味的空气沉闷得仿佛凝固，连偶尔从明窗里吹进的一点风，一点光或一点鸟声，也无法在这里唤起一丝涟漪。终于前面有微茫的光亮，恰到好处地接住手电称不上自然的白光。再走几步，眼前是仅容三四人的狭小空间，然而向外望去，整个小城都装在塔顶那小小的明窗里。

夕阳漫染出绚丽暮色，好像许多交错的锦缎。这是我瞬间能想到唯一譬喻，尽管它显得粗陋不堪毫无新意。任何言辞对自然光影造化而言都隔着一层人为制造的障壁。重翠和我静静无言，只是竭尽全力用目光去追逐那遥不可及的天堂。纯阳宫金色的琉璃屋顶缘边滚着一圈青碧碧的绿，远看好似温润翡翠，却又不像翡翠那样透亮，而是更深沉浑厚的色彩。笔直的街道向前延伸，老牛拉着板车，在黄土路上留下扬尘与辙痕，以此作为经行此地的证明。然而一场骤雨足以将之消弭于泥泞。我们的辙痕，在某场不可预知的大雨里，恐怕也是如此不堪一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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